牵动郑州发展的历史故道,贾鲁河
历经千年风雨的贾鲁河,是牵动郑州发展的历史故道。它与黄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又承袭着“楚河汉界”的苍劲意味,只是在若干岁月的侵蚀之后,原本汹涌的水势渐渐干涸或湮灭,成为与旧时气象毫不搭界的一处破落河道。
它跟这个城市互为依托的关系,也在城市居民的交替中,渐渐被人忽略。然而,兴衰演变,逝去的毕竟是表征,那些流淌千年的历史,无论何时都镌刻在记忆深处,随着郑州生态规划的明晰,这个不断得到治理的内河,正面临一次重大的改变。
历史故道的渊源和现状
从密县(今新密)出发,一路挟沙卷浪、穿越无数村庄和农田、然后直奔开封,东流入淮。这就是历史上壮观的贾鲁河。
据1984年出版的《水利史话》记载:贾鲁河经人考证,是楚汉相争时的“鸿沟”。鸿沟是战国时期魏国所凿,故道位于荥阳市北,它引黄河水逶迤向东,流经开封,再南下注入颍河,气势浩荡。秦朝末年,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在此对峙,后约定“以鸿沟为界,中分天下。”
曾任郑州市水利局总工的水利专家周强告诉我:这条河历史上曾经给中原带来多次大的水患,在元朝末年经工部尚书贾鲁疏浚后,改称贾鲁河。
追根溯源,经历了数个朝代变迁的贾鲁河,掩藏着繁缛的历史轨迹。记者查阅《大清一统志》发现,关于贾鲁河的记载是这样的:“贾鲁所开河在仪封县黄陵岗(今兰考一带),故道埋没。今所云贾鲁河,即宋时之蔡河故道,本名孙家渡河。”
而孙家渡河位于荥泽(今郑州古荥村东北,原为广武县,公元601年更名为荥泽),《明史记事本末》又有记载,从孙家渡口一直向东,经过开封朱仙镇,一直流淌到项城,自元末贾鲁疏浚后已二百余年,淤积严重。
明代刘大夏认为,若疏而浚之,使之由泗水入淮河,就能减弱上游来水的气势,另外,再利用黄陵冈(兰考)的贾鲁旧河,“疏而浚之,使之由徐(州)入淮(河),则可减弱下流的气势。”不仅决口可以堵上,漕运也会顺利。
于是明弘治七年(1494年),刘大夏开始疏浚孙家渡口,也就是鸿沟所在的广武镇,同时另开一条70余里的新河,这条河依稀显露着贾鲁河今天的脉络。
与黄河相通的贾鲁河,流域全长246公里,在郑州市郊境内39.1公里。《汉书.地理志》称之为“狼荡渠”,水势浩荡,蔚为壮观。
只是今天,这种浩荡早已不见,黄河水到了南岸的“楚河汉界”遗址,便嘎然而止,曾经惊涛拍岸的“鸿沟”,转眼就消退归隐在地表深处,原本的故道裸露,成为灌木丛生的山峪。
沟壑之间烟尘缭绕,沧桑遍布。而那些有幸保留下来的故道,却没能躲过现代工业的浸染,成为面目全非的污水河。
漕运通道的繁荣和没落
然而,无论岁月冲淡多少故道遗迹,作为重要水利工程的贾鲁河,也还在史书的一角保留着深刻的记忆。
根据《郑县志》记载,源自密县(今新密)圣水峪的上流,源自九仙庙泉的东流,以及源自郑州市郊三李村西冰泉和温泉的中流,在郑州市郊的尖岗村西汇合,携着京、索、须、郑四条水系,一路高歌,流经侯寨、须水、石佛、老鸦陈、花园口,然后直入中牟境内,再从那里流向尉氏、扶沟、西华,在周口市入颍水。
郑州境内的金水河、索须河、熊儿河、七里河、东风渠都是它的支流。这样的出身,使贾鲁河成为当时漕运的重要通道。
北宋时期,前身为蔡河的贾鲁河,河道瘀积,水面浅窄,为了增强水流的动力,北宋政府重新疏浚了河道,并把汴水导入蔡河。
这次修复是为解决京都漕运的,所以只修复了贾鲁河的一段,而郑州附近的一段贾鲁河,却从此荒废。
而北宋国都所在的开封,却依托这条水量充盈的大河,创造了“舟楫相继,商贾毕至”的繁华,贾鲁河沿线许多市镇得漕运之利,也逐渐繁荣,这其中就包括人们熟知的历史名镇朱仙镇。
岁月荏苒,贾鲁河流淌到战乱和灾荒弥漫的元朝末年,河道再度瘀积。公元1345年,大雨连续浇注二十多天,造成黄河暴涨,水势漫灌,沿河各郡县都受到水害。
奢华腐败的元朝统治者为了安抚民众,才不得不治理河道。元顺帝正十一年(1351年),任命贾鲁以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,治理水害。
今天来看,这是一个救民与劳民同时进行的浩大工程。贾鲁调集了15万民工个两万军士,在1351年四月动工,仅用三个月时间就疏通了140多公里的黄河故道。
当年八月,贾鲁河把黄河在白茅堤(今山东曹县)、金堤(黄河支流、今荷泽)的决口也全部堵上了。
贾鲁在疏通故道的同时,开凿了新河道,这条新河道正是今天贾鲁河的流向。它从密县凿渠引水,经郑州、中牟,折向南而至开封,而后入古运河,直达周口进入淮河。
贾鲁自此完成了让他名垂千古的重要一役。不过由于当时条件的局限,完成疏浚之后的贾鲁河,在此后的数百年间,并没有让郑州躲开灾难深重的水患。
据原郑州水利局副局长、高级工程师周强介绍,明朝弘治年间,黄河决口,造成贾鲁河淤塞,明政府在治理黄河的同时,也对贾鲁河进行了疏浚,并对河道两岸进行了较大规模的修整。从此,贾鲁河迎来了自北宋以来第二个漕运的黄金季节。
“据说当时贾鲁河上的朱仙镇码头日泊船200艘以上,考古学家后来在此挖掘出相当重量的船锚,证明当时贾鲁河上行驶过的货船,载重量相当大。”
贾鲁河漕运繁荣的巅峰,在清朝中叶之后呈现衰颓之势。
19世纪末黄河再次泛滥成灾,造成贾鲁河的严重淤塞,此后,贾鲁河水流逐渐缩小,终至无法通航。失去漕运功能的贾鲁河,所有的繁华都不复存在。只有考古挖掘的遗迹,还能诉说当年的场景。
清雍正六年之后,黄河水道南移,决口频繁出现,“大流夹城而过,凡四十里平原,尽成泽国。”经过五次大的黄水浸泡的贾鲁河,河底淤积的黄沙高出河岸很多,一到下雨河水就四处溢出。
1938年6月,蒋介石下令炸开花园口,使黄河水再次漫天遍野的肆虐,据当时的《河南赈务报》报道,郑县(今郑州)被淹十分之四,大水过后,贾鲁河彻底荒废。
1950年代的春天,贾鲁河的生命在民众的挽救里再次复苏。
时称“专署”的郑州,一下子动员了上万名民工,挥师郊野,开挖索须河和贾鲁河。据参加开挖的老人回忆,当时“河道沿线,旗帜招展,人声鼎沸”。
开挖的索须河位于师家河村至张庄段,大约14公里,而贾鲁河则有7公里,从南皋村到周庄这一段。开挖方式是截弯取直,变悬河为地下河,使河水重新流入黄河故道。
到了1957年代,贾鲁河再次得到治理,这次疏浚河道27公里。
1968年11月,更加声势浩大的贾鲁河治理战役再次打响,郑州郊区委员会动员了6万民工参与。治理后的贾鲁河,不仅再也没有给郑州带来水患,还给城区的农田灌溉输送了源源不断的水流。
在水利专家周强眼里,当时贾鲁河的流速达到一个流量,也就是一秒钟能过一立方。
“一天86400秒,你算算能流多少水?就知道贾鲁河的流量有多大。”周强说。
治理后的贾鲁河是清净和美丽的,它在作家的笔下充满了乐趣。
作家曹地在《记忆里的河》里描述1958年代时的贾鲁河说:“这就是贾鲁河,不宽,宽的地方几丈,窄的地方只有几米。河水欢腾地流着。因它的发源地是西南的山涧及山脚下的泉水,沿途又没有工厂污染,所以河水清亮洁净。衣裳脏了,拿到河里去洗;天热后,常在中午到河湾里游泳,可谓其乐无穷。”
随着水流的恢复,政府开始兴修水利工程,从1952年开始,贾鲁河上陆续出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座水库。
其中包括1952年代修建的南阳坝水利,1953年代和1957年代修建的三李、水磨、刘胡同、上阎垌四处小型水利发电。1959年代和1969年代,常庄水库和尖岗水库又陆续修建。
1971年代,惠及今天市民生活的花园口引黄工程开始兴建,在沿贾鲁河的皋村、老鸦陈、南阳寨的干渠上,总共修建了五个大坝,五个提灌站、五个水库,工程用阶梯开发的方法,把低处的水调往高处,有效地利用了贾鲁河。
但是对河道的频繁利用,也造成了显而易见的损害。
曾经靠双脚走遍了贾鲁河的周强说:“解放初期贾鲁河还可以行船,一直到郊区,每到五月的端午节,人们都会放河灯。可是最后能闸上水的都闸上了。水库之间缺乏科学调度,各自为政的管理,终于是大家都陷入无水可蓄的境地。”
七十年代后期,贾鲁河的河道基本干涸,在流经城郊的河段,连水库渗水也被利用起来,改造成了渔塘。
而通往下游的贾鲁河,也早已成了“记忆里的河”。流经扶沟县、西华县境内的贾鲁河下游,已成为“闻名遐迩”的臭水沟。水面的葱绿和垂钓的场景,在人们的叹息声中永远的消失了。
今天的贾鲁河,变得落寞而平静。不过作为目前郑州极其重要的泄洪排涝河道,它仍旧在造福中原。
出于美化的需要,政府已经对南阳坝至107国道,再到索须河段总长15.7公里的河段进行了治理,疏挖河底,使上下游河道顺接,不留积水河段。其他河段的治理也在陆续实施。
而已经规划的贾鲁河生态水系林带,也在给人们描绘一个纯美的田园风光区域。在贾鲁河及其各级支流的城区段河道,新增的生态防护林和生态景观林超过了2429公顷,仿佛镶嵌在水域两岸的园林风景。
只是昔日那种水域茫茫的景象,自此杳渺,只能永远从梦里追寻了。